【喻黄】人间忽晚（上）
*这其实是一个七夕的脑洞，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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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名西餐厅的服务生。
而现在，像我一样的职业其实并不太常见——毕竟都2068年了，餐厅的全自动化早就实现了，人们只要在家里动动手指，就能够品尝到各式美食。
这是一个快节奏的时代，人们终归不愿意为一些小事情在原地停留，比如说最简单的吃饭。
也只有一些具有复古情怀的人们，比如我们老板，愿意开这样一家这个世纪初才会存在于大街小巷的实体餐厅。
也只有那些处在热恋中的小情侣愿意在七夕这一天，冒着大雨，满怀期待的奔赴这样一场约会。
落地窗外清晰可见的黑云阴郁的翻涌者着，沉甸甸的压在高楼上。随后将歇的雨再一次倾盆而下，“噼里啪啦”的砸在落地窗上，模糊了人们远眺的视线。
台风的到来是使餐厅内变得格外|阴暗，我随手按亮了餐桌上的仿真烛台，烛台一盏接着一盏亮了起来，星星点点的错落分布在大厅的每个角落。一挥而散了暴雨所带来的阴冷氛围，朦朦胧胧的的光线给餐厅染上了一丝暧昧的气氛 。
我听到有妹子轻呼：“好浪漫~”
——浪漫吗？我不清楚，在这里工作多年，看着烛台在每天夜晚如期亮起，不知见证了多少对来来去去分分合合的情侣和夫妻。他们有人曾在这里单膝下跪，将戒指连同自己的爱意一同献上；也有人曾在这里抛下一段情感，选择独自离去……
这些奋不顾身却又迷茫的爱如同大雾，浑浑噩噩的缠他们一阵子，但总归会在风起之时逐渐淡去、最终烟消云散。
我说过了，这是个快节奏的时代，人们不愿意为一些驻足不前，比如说，一段再无回应的感情。
或许是这样的事情见多了，久而久之，连自己也失去了对浪漫的判断。我突然有些迷茫的看着大厅里的烛光。
浪漫吗？
可是终究还是要熄灭的。
“叮铃~”
大门被推开的清脆声音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我猛地回过神来，一边暗暗懊恼自己都在多愁善感些什么，一边展开专业的微笑准备迎接下一对情侣。
“欢迎光临，先……先生？”
我愣了一下，原本准备好的台词愣是在唇齿间拐了个大弯才堪堪念出口。进门的并不是什么卿卿我我的年轻小情侣——而是一个看上去有六十多岁的老头儿。
老头儿穿着一身米色休闲西装，拎着一把英伦风的双人长柄伞，滴滴答答的从伞尖往下滴着水。他一步蹦哒到门里，一边将伞往伞架上挂，一边开始小声嘀嘀咕咕，不过因为语速太快，我没来得及听懂他到底说了啥，似乎是在抱怨这样一个倒霉的台风天。
老头儿将那把伞小心翼翼的摆好，这才扭过头来，对我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仿佛一个老顽童，我不由自主的也回了他一个微笑，突然感觉这位老头儿居然挺可爱的。
“请问这位先生是两个人吗？之前有预订吗？”
老头儿条件反射似的点了点头，随后整个人突然怔住了。
“……先生？”
“没事没事没事……”老头马上回过神来，接过我的话，“我早就预订啦！不过现在像你们这样的餐厅也太少了吧？特别是这么重要的日子，想都不用想，肯定挤满了小情侣。不提前预订，难道要让我一老头子和一群发|情的小伙子抢座位吗？话说你们老板真的没有考虑过多开几家分店……”
“……先生，请问您的姓名？”……请允许我收回刚刚形容他可爱的相关词汇。眼看着面前这位客户似乎是想拉着我分析一下国内经济形势和餐饮业发展之间必然联系，我赶紧打断了他。
老头儿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停下了自己的长篇大论，说道：“黄少天。”
“好的先生。”我轻轻松了一口气，引导这位“与众不同”的客人坐上了一个靠窗的两人桌位。顺手递上菜单，看他手速超快的“刷刷”划了几个菜品——看来是位老顾客，对于自己的口味十分了解，不像一些年轻人，对着我们特质的纸质菜单就要大呼小叫好长时间。
我静候在一旁，心里面掂量着他点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问道：“先生的预订里面标注的是两个人，请问另外一个人什么时候到？需要我们晚一点上菜吗？”
我清楚的看到黄先生手轻轻地抖了一下，圆珠笔在纸上留下了一道不和谐的划痕，不知为何连带着我心里面也微微的一颤。
“他啊……他来不了啦，”半晌，我才听到老人轻轻的说了一句。
我愣住了。
“他没有机会来啦……”老人执拗的重复了一遍，“把我一个人丢这里。”
我不知所措的抿了抿嘴唇，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只好取走了他手中的菜单，匆匆忙忙的离开。
一声轻浅的叹息从身后追上了我步伐，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奈和眷恋。
我几乎走到了餐厅的另一个角落，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老头儿似乎在出神的盯着窗外，我顺着他的目光向外望去，却只能看到茫茫雨幕，和雨幕外影影绰绰的高楼的轮廓。
我突然感觉感觉心脏猛地一收缩，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
这么模糊的视野，他又在看什么呢？
还是说，只有这样模糊的视野，才赋予了人肆意幻想的权利？
是不是……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有这么样一个人，撑着那把双人大伞从重重雨幕中走出来，为了接一个笑起来有尖尖小虎牙的粗心青年？然后他们像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一样，借着大雨的遮挡，偷偷在伞下交换一个亲吻。
只不过，大多数爱人在半途就分道扬镳，而他们却就这样相伴着走完了一生。
我轻轻的端上了披萨和牛排，为老人布置好了餐具，然后安静的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切下一块披萨，将它拉出长长芝士，再心满意足的吃下。
“原来你喜欢这种口味的披萨呀……”他突然轻声说道，“明明味道很好嘛，为什么每次非要点我喜欢的呢？”
我又愣了一下，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只是在是自言自语罢了，“先生，您的牛排。”我低声说道，小心的将铁盘放在他面前，再安静的退到一边去
“我还点了你喜欢的牛排，怎么样，这次你可拦不住我了。真的是，什么事情都要和我抢，明明自己才是个手残嘛……”老头儿话语突然又哽住了，低声不知道念叨了几句什么。拿起刀叉，将一份牛排切得惨不忍睹——肉块大小不一、切口参差不齐，某些地方还有筋倔强地连在一起，叉子一叉能藕断丝连的拉起来一大片。
老头：……
黄少天无奈的扶了扶额，赌气似的将盘子对面嫌弃的推了推，无奈地接上了前面的自说自话，“手残、吊车尾……我是不是每次说这些词都会被打脸啊……从最开始的青训营就是。”
西餐厅安静而封闭的环境让人产生了倾诉的渴望，那些积压于心底的感情努力在理智大堤的禁锢下挤出了一个小小的缺口。以这样一句话为开头，最终以决堤之势奔涌而出，随后又冲破了时光的禁制。那些曾经陈旧而又深刻的爱情因由岁月的温柔以待，又重新在老头儿的自言自语中变得鲜活。
这是一个从盛夏开始的故事。
少年带着那个年纪特有的意气风发，一往无前的闯入未知的荣耀世界，然后又在懵懵懂懂中被前辈发掘。
见识过来着高手的巅峰对决，便不再甘心落于平庸。少年终于还是选择了电竞这样一条羊肠小道。
本以为这必将是一条孤独而又艰辛的道路，却没想到猝不及防与他相遇在了这条路的路口。一起携手走过的春夏秋冬，抵抗过风雨也共赏过彩虹；少年们的热血夹杂着泪，浸泡了一日复一日枯燥练习的时光，最终铸就了蓝雨最锋利的刃、和无法突破的屏障。而那些浸入骨子里的坚韧，早已深深扎根于游戏大陆，终于在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之后，树起了高高的丰碑。
这是属于他们的荣耀。
英雄难逃迟暮年，这句话放在电子竞技之上实则更为残酷——蓝雨俱乐部四楼的训练室再无两个属于他们的相邻座位；电脑里也不再有满满的时间安排表和各场比赛的复盘文件；婚戒取代了冠军戒指套在无名指上……不变的大概只有某人想要把爱人一生一世的都套牢的美好愿景。
退役后的时光似乎被施与了魔法，越来越快的生活节奏不断缩短着人们的遗忘周期。几年的时间足以让曾经的疯狂恍如隔世，自然也足够人们遗忘两个人。
——不知从何时起，他们开始不再全副武装着上街，也不再会有人举着签名本突然蹦出来。他们便知道，自己已经悄悄的被这个时代放下。于是，两只揣在同一个衣服口袋里勾在一起的手便开始有些肆无忌惮了，抽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十指紧紧相扣。
“少天，我们去环游世界吧。”他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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